“菜籃子給你倆，要買的菜都寫在紙條上面了，到了目的地直接跟人家說就行，量多的囑咐人家中午之前用車運來，一定給我把數量數清了，只準多出來不準少的，屆時車到了再算工錢，量少的，還有比較珍貴的，撿好的買，別被人家給忽悠了去，記得要買最新鮮的啊。”

一手將銀子交給王璟，一手將菜籃子給淮宋，兩人頂著快拉到地上的黑眼圈，居然相顧無言，用一句“切”來表達對彼此的不屑。

出了門，淮宋頭也不回地朝右拐，王璟也翻了個白眼朝左拐。

“我說你們倆兒，昨兒晚上是不是惹人家生氣了？”範師傅及時將王璟給拽了回來，沒好氣道。

“誰敢惹她啊！”想想這腦門還痛著呢。

“那淮宋姐怎麽跟你打起來了。”阿三的腦袋從後頭探出來到。

王璟下意識摸了摸後頸，一臉無辜：“這怎麽能叫打呢，阿三，打是情罵是愛懂不懂。小年輕，就知道看表面現象。”

“得了吧，老板，你的腦門。”張子良實在是看不下去了，王璟早上那腦門兒腫的跟壽星似的，就差根拐杖了。

王璟剛想辯解，範師傅一腳又將他給踹了出去。

“再不追人就走遠了，給我早去早回！”

被踹出去老遠的王璟還想再掙紮著解釋幾句，門口的夥計一哄而散。

“德性，一個個的還把不把本王放在眼裏了，等本王回去一個個的工錢全扣光。”

話是這麽說，王璟卻不敢跟過去，只是離著淮宋不遠的距離小心翼翼地走著。

淮宋停下腳步，一個眼刀橫過去，王璟立刻躲在了柱子後邊。

“我數三聲，你不過來，我就過去。三，二……嘿王小八，有你的啊，嫌昨兒晚上沒打夠是吧。”

王璟倔強地昂起腦袋不肯低頭，與之而來的便是淮宋幾步走過，一手揪住了他的耳朵。

“哎放手，放手淮大娘，光天化日的，你居然敢當街行兇你，還有沒有王法了。”

淮宋約莫是沒想真下手，擰了下也就松開了。

“我問你，昨兒晚上為什麽要揪我頭發。”眼瞅著一縷發絲真被這小子給捋下，淮宋連跟他拼命的心都有了。

“我那是正當防衛，誰叫你跟瘋狗似的撲上來的。”王璟說著，指了指額頭，“瞧見沒，被你給撞的。”

“那是你活該，誰叫你先揪我頭發的。”

“你胡說，分明就是你先揪我耳朵的。”

“餵，是你先揪我頭發好不好。”

“是你先揪的我耳朵您行行好行不行？”

本來就喝了那麽多的酒，昨兒晚上為了什麽吵都記不得了，淮宋就這麽一路跟他鬥嘴，一直鬥到早市的攤前。

“你們兩個，豆腐還沒買不買了！”豆腐攤前的李嫂實在看不下去了，一巴掌拍在案板，唬得二人俱是低聲下氣地將豆腐給訂下，又畢恭畢敬地離開了攤位。

好在醉仙樓的食材一般都是當日供應，時間一久，許多攤位便會自行推著車給他們送過去，淮宋最後也只是按照紙條上的要求，買下了幾樣比較昂貴的香料，接著帶著王小八去買臨走前範師傅交代過的鵪鶉蛋。

淮宋不過一般市井，也不大愛看什麽鬥蛐蛐兒鬥雞的場面，頂多瓦子房裏有人用鵪鶉表演，鼓聲一擊便朝前進一步，鵪鶉那小巧的身子，時常令姑娘們的母愛光環散發，不過富貴人家還是用來鬥鳥兒的多。

鵪鶉珍貴，鵪鶉蛋自然也珍貴，淮宋尋著紙條上的地址，還是頭一回來到此處。

淮宋原以為那雕花木籠子裏該是放著貓狗一般的寵物，畢竟江南人兒可愛養這些了，可掀開那層布紗，卻是瞧見一只體態小巧尖嘴的小鳥兒，正站在籠子裏一樣盯著淮宋瞧著。

“出去，都給我出去！不然我就報官了！”一把大掃帚將一群小廝們哄了出去，淮宋一時沒反應過來，被王璟拉著護在了一旁。

很顯然，這些跟地痞模樣的家夥們一定不是善茬。

淮宋還瞧見了，為首的那一位錦衣在身，頗為傲氣的公子哥兒。

倒是有些日子沒見了。

“董驍，你也別虛火嘛，小爺我不過是看著還有三日期限，過來問問看你還需不要救濟，小爺我給你算折扣怎麽樣啊哈哈哈哈哈。”

一幫子的嘍啰跟著哄笑起來。

王璟也沒能想到會在這裏看見自家夥計董驍，看樣子他是惹上了不該惹的麻煩。

“餵，令大胖，你帶這麽多人堵人家門口幹什麽，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。”

淮宋繞過王璟，來到了令虎跟前，明顯身高矮上半截，淮宋還跟著楞頭青似兒的擋在董驍面前。

“你是淮宋？”許久不見，倒是對這位曾經給自己潑過墨汁的小娘子感到陌生，不過很快記憶就回來了。

“哎哎我們來這兒是買鵪鶉蛋的，沒有別的意思，還望各位爺見諒哈。”

又一只胳膊擋在了面前，令虎瞪大了眼珠子看著面前的王璟，質樸無華的衣衫險讓他以為這小子破產了。

“哎呦呵，怎麽今兒個運氣這麽好，碰上兩個無賴。”

一個曾站在知府大門前破口大罵，就為了弟弟那點破事。還有一個直接卷鋪蓋兒睡在了門口，搶走了他姐姐令秧和姐夫王衡之的婚宅。

作為老知府唯一的乖侄兒令虎，兩淮鹽運使父親的好好兒子，皇室後裔姐夫的好妹夫，令虎有理由相信，江南誰人都不可負他。

“罵我無賴也就算了，怎麽也帶上你了。”淮宋本想插科打諢下，沒料王璟的神情卻是異常的嚴肅。

嚴肅得淮宋心裏也跟著一拎。那會兒她年輕氣盛仗著誰不準欺負弟弟的念頭得罪了令虎，往後的日子也可見一斑，這些年她也開始明白，他走他的陽關大道，她過她的獨木橋，那是誰也沾不上誰的關系。

“二位真是對不住了，本來就是自家的事兒，想必二位是奉我師父之命過來買鵪鶉蛋的吧，還請二位先進裏面稍等片刻。”

淮宋看著那個高高瘦瘦的董驍介入，神情裏滿是疲憊地將他們給請進了屋子，隨後自己走出門，帶著令虎來到角落裏商量著什麽。

屋裏頭除卻籠子裏養的鵪鶉，似乎也沒有值錢的物件，淮宋大致清楚了，董驍家應該就是賣鵪鶉的商戶，這裏的富貴人家喜歡鬥鵪鶉，跟鬥蛐蛐兒一樣，也因此有百姓靠這個謀生。

而那張範師傅寫的紙條上，還有這樣的話。

“潘樓東街兒董家的鵪鶉蛋，務必將要銀兩準確交出，無須討價。”

王璟跟著也探過身去看了看，二人相視，望著這處簡樸的民宅，心裏頭隱隱感到不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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